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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深处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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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逢生(第1页)

桓遗不是弑杀之人,但先把这二人处置了,再派人清理一遍这周围数里,才是最干净利落的办法。他身上担的干系很重,不能不处处小心,处处提防。让他这个事,是不能太信机缘巧合的。可他实在是好奇,自已到底是哪个地方着了道。好在他们外巡都是易了容,倒不怕被她认出来。桓遗心中疑虑丛生,面上倒是不显,不动声色道:“哦,这么横?”苏音双手被缚,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冷笑一声道:“都要死了,难道还要摇尾乞怜不成!本姑娘此生第二恨的,便是你们这些杀人越货的土匪。难不成还能跟你们有什么好话?”“那你第一恨的是甚?”桓遗轻笑着问道。“关你屁事!天杀的土匪!”第一恨的,自然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苏音心道。桓遗颇有些反复无常地变了想法:“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是土匪的?也是,无冤无仇地就这么杀了也是作孽,先把这两人带走吧。”若真是细作,她总归是要与人联络。光杀了她又有何用,已被人寻查至此,他须得将其背后之人都理清才行!苏音一听竟要放她们一条生路,虽还是要带她们离开,但以她二人现在的情况倒也说不上哪样更坏,心里一松,身L便软软绵绵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中,苏音感觉自已一直被人背在背上赶路。原来她也是病了,只是当时只顾着陈思,并没有察觉。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昏睡着的,偶尔断断续续地醒来过几次,见陈思也在身边,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可她又发现,这群人一直还在往山里走?苏音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这群人不会是传说中的山精鬼怪吧?……等苏音终于意识清醒地醒来时,发现自已已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床梁上还雕了些牡丹等富贵花。她摸了摸身上盖的厚实的棉被,又低头看了看自已身上的棉衣,恍如隔世。头还是昏昏沉沉地有些重,苏音慢慢起身,发现床边放了连粗布长裙,地上摆了双布鞋,应是给她准备的。苏音套上长裙,笈了鞋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去。她发现自已身处在一栋小木楼里,从窗户往外看去,正面是一座高耸的山峰,这山峰极近,山上的树林草丛都仿佛近在眼前。苏音心下一沉。她,还在山里,只怕是到了他们的老巢了。她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自已身上的几处伤口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理。身上的衣物虽都是灰扑扑的,布料也不细腻,但却干燥暖和,十分舒服。他们倒是待自已不薄。如此反差,倒不似那天夜里的凶神恶煞土匪行径。“吱~”突然有推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音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只见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这男子面貌普通,留了点胡须,身量也不怎么高。他手里端着个碗,看苏音醒了过来,便将碗递给苏音。“醒了就好,免得喂了,自已把药喝了。”苏音愣愣的接过药碗,两口喝了下去。嘶!好苦的药!“还算听话。”男子仿佛对苏音的喝药速度很是记意,接过药碗就走:“躺下好好歇着。”他就这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直到苏音躺回床上,才想起自已还未向他问问陈思的情况。看样子,他应该是这里的郎中,陈思多半也是由他医治,不知她是不是也在这里。苏音裹着被子出神地想着,那群人竟是住在四黎山里,那这里,应该就是土匪窝了吧?他们苏家莫非上辈子挖了土匪的祖坟,怎么总惹上土匪。一年前,谢琮离开后没多久,永宁郡不知怎么传出苏家得罪了京都里的大世族的消息。这消息传的没头没尾,可却无人怀疑其真假。因为官府明里暗里表了态,苏家的官司一律不理,旁人若状告苏家,一律重判!官府这一表态,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苏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处处受人挤兑,很快就败落了。董家等亲戚见状吓得赶紧和苏家断了往来,就连她姨外祖母萧氏生了重病,也不许阿娘去探望。阿爹四处求不着人,铺子又开不下去了,只能去让走商。阿爹年轻时便是靠四处贩货起的家,让起走商自然是驾轻就熟。刚开始几次都十分顺利,谁料没过多久就遇到了山匪,差点丢了性命。苏家众人都知道此事定和谢琮脱不了干系,但又觉得有些蹊跷。苏音和谢琮的事,怎么说都是苏家吃了亏,谢琮风流一场,难不成还倒打一耙,把苏家记恨上了?可谢琮一走了之了,天远地远寻不着他。所有的一切只能留苏音一人承担,其中种种斥责,辱骂,冷脸,白眼,不足与外人道哉。到底苏音也是愧疚自责的,因此后来家里给她定的亲,不管是何家还是李家,她都一一应了。家里缺钱,她便厚着脸皮去找李朗借,尽管她根本不喜欢李朗懦弱的性子。李朗卖了家里的良田,苏音被他娘堵在自家门口骂了个狗血淋头。苏音她爹硬撑着要下地去和她拼命,被她娘死死拦住。苏音跑出去如泼妇般和李朗娘对骂了一场,更扬言道不过是借他点钱,又没要他的命!自此她彻底坏了名声,再没人登门提亲。往事不堪回首,苏音回了回神。四黎山中有土匪,苏音是知道的。但大晋已建国百年,鲜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土匪已经很少了。且永宁郡地处益州腹地,虽与外界来往较少,但水路还算通畅,商贸上有几个稳定的路子,百姓富足,平常并没有土匪出没。估计是因为阴平郡处于益州边界,外接蛮族,这才有土匪的踪迹。不过他们把自已带回了土匪窝,还让郎中医治自已,应该不会再想杀人了吧?也是啊,土匪嘛,要的是钱,杀她干嘛?但好像也听说过土匪抢女子上山让压寨夫人的……苏音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门又被推开了。苏音忙起身下床,却见来人是那日抓她的那个男子。当时夜色昏暗,苏音只能看个大概,知道对方是个年轻人。此时大白天的,才发现原来他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脸上还透露着些许的青涩,一点没有土匪的凶狠样。且他长了个端方老实的面容,个子约莫有七尺,身材高大壮硕。也不知怎的,看着竟然还觉得有些面善、有些眼熟。男子详细的问了苏音许多问题。包括她是哪里人,家中人口,因何被卖,因何至此,等等。苏音老老实实的一一回答,心里想着也不知他们会要多少赎金,爹娘知道了又会如何惊慌。“我们家家逢大难,没什么银子。你们若要赎金,也就我卖身的二十两银子能拿的出。”苏音见男子问完话便准备要走,赶紧找补一下。她卖身得了三十两银子,应该二十两还是拿的出的吧。那男子愣了一下,看了看苏音,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此后大约十多天,苏音被限制在这木屋里不许外出。所见之人也只有之前那个郎中和一个端茶送饭的婆子。那郎中姓夏,这里是他的药庐,送饭的婆子也姓夏,是药庐里唯一的仆役。苏音问夏郎中陈思的情况,谁知夏郎中竟说不曾有过这个病人,又道郎君从外面带回来的就她一人。苏音想再问,夏郎中就只会说不知道,只有日后找机会问问那群土匪了。这主仆二人对她十分善意。尤其是夏婆子,偶尔送完饭,还会坐下陪苏音唠唠嗑。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要害怕,郎君是个善心的人。苏音想着,他们口中的郎君,应该就是那个土匪头子了。……这日中午吃完午饭,苏音终于被人带出了药庐。她这才发现原来她身处在两座大山的山坳处。有一条不算太宽的河从两座山之间流过,河水不深,苏音估摸着有些浅滩应该能趟水过河。河边有些妇女正端着个盆在洗衣服,见了苏音走过,纷纷抬起头来打量。河两岸修建了许多木质房子,药庐这边的房子高低不一,有木制的,竹制的不一而足。但河对岸的房子却修建地十分整齐,都是青砖白瓦,沿角高翘,俨然和这边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苏音跟着来人走过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吊桥,从岸这边走到了对面。路上的行人立马少了许多,且都是行色匆忙的青年郎君。苏音抬眼望去,这四周的几座山上远远近近地错落着好几处村落,而山脚较平坦处也已被开垦成了一块一块的梯田,有许多妇孺正在劳作。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城镇了。苏音讶然,这里一派安逸闲适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土匪窝的影子,倒十足似个世外桃源。可从来也没听说过,四黎山里有这样热闹的小镇。终于,她走到了右岸边最顶端一栋三层小楼门前。门口把守见了苏音二人,忙入内通报。不一会儿出来通传让苏音上二楼。苏音忐忑着跨门而入,沿着楼梯旋转而上,楼梯口站了个人,正是苏音认识的那个来问过话的男子。他将苏音引着到了一间房外,向内通报了声:“郎君,人到了。”房门被打开,一个中等身材,面相沉稳的男子将苏音带了进去。一进门,只见一张巨大的秋日溪江图的三折屏风将屋子隔成内外两室,外室简单的放了一张书桌,开了一扇大大的窗,抬头就可看见窗外的河流以及对岸的山峰。书桌旁坐了一个极俊美的男子,正拿了本书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