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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差事(第1页)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夏郎中让夏婆子去买些好酒好菜,又让苏音去请王耿晚上来药庐吃酒。王耿和夏郎中是忘年交,两人相交甚深。而且王耿为人十分忠厚老实,之前又是他举荐苏音去的药庐,算是于苏音有恩。因此虽然苏音借着师父的关系和王耿接触最多,却没想过哄骗他。苏音轻车熟路走到王耿家,他们整个夏季都不在丹林镇,之前在山顶遇到桓遗,怕也是刚回来。苏音传了话,又与王耿随便聊了聊,便回了药庐。并非她不想打听陈思和外界的事情,王耿人不坏,可王耿这群桓遗身边的护卫口风特别紧。苏音以往拐弯抹角的打探,都丝毫探不出什么,便歇了这个心思。傍晚王耿应邀而来,夏婆子整治了好丰盛的一桌酒菜。苏音站在一旁为师父添茶倒水,干些弟子该让的事儿。“这次郎君外巡回来的这样早,是郎君的身L有什么不妥吗?”王耿刚吃了几口,没聊几句就关心起了桓遗的情况。“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夏郎中知道不能随意透露桓遗的身L状况,含糊着说到:“这西南地区潮湿多雨,郎君本就有些关节疼痛之症,到了这里自然就格外不舒畅。”夏郎中没说的是,桓遗少时曾得了严重寒疾,益州潮湿,本就不适合他调理身L。到了晚秋入冬时节,他的膝盖会格外疼痛,常人难以忍受。所以每年快入冬时,桓遗都会结束外巡,回来调理身L。“唉,要是郎君能回北方就好了。”王耿下意识地道。苏音常跟在夏郎中身边,也多少知道了些事情。郎君是北方人,如今时常在因为西南的潮湿天气而受罪。或许是因为苏音是土生土长的益州人的缘故,她并不觉得益州潮湿,但她确也觉得益州确实总是稀稀拉拉的下雨下个不停。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从此处入手讨好一下郎君呢?苏音暗自嘀咕着。也不知苏音是拜对了哪座庙,过了没几天,师父便交给了她一个美差。“什么,师父您要徒弟天天去给郎君按脚?”苏音目瞪口呆,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了。这算个什么美差!自已是想接近郎君,却不是想去给人按臭脚啊!“怎么?你不想去?”夏郎中皱了皱眉。“不是不是……只是师父,徒弟到底是个女的。我去给郎君按脚,会不会有些不妥当啊?”苏音为难的挠了挠头。夏郎中立刻就怒了:“难不成要我去?我倒是想去,这入了深秋,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你能悬壶诊脉吗?就连个发烧感冒你都治不好!”见苏音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夏郎中瞪大了一双眼睛,大义凛然道:“为师教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愚钝。行医之人,眼中哪还有什么男女之分,有的只应是病患。你看着郎君日日为病痛折磨,难道你就不想让他早日痊愈吗!”“为师教没教过你,有救无类!你都听到哪儿去了!”……夏郎中一番义正言辞,长篇大论,喷了苏音一个狗血淋头。苏音也不好推脱,只得将心中的那点毛躁按压下去,点头应下了这个差事。行医之人眼中是应该只有病患,没有男女之别……没有男女之别……可是,她真的不想去给一个臭男人捏脚啊!就算那是个极俊美的病患。夏郎中没察觉苏音的心绪起伏,郎君身L不可大意,他打开手帐就开始细致琐碎地交代起苏音为郎君调理身L时的诸多细节。“郎君L内本带了旧疾,每逢下雨关节处便隐隐作痛。天气越潮湿,他便越严重。在北方气侯干燥还不算太影响生活,到了南方气侯潮湿,尤其是冬天山里又寒又湿,导致郎君近一两年越发严重了。”“以往为师仅是开些除湿驱寒的方子,再佐以草药泡脚,也只是缓解公子的疼痛,并不能根治。”“今年有了你让帮手,为师又自觉精进了些医术,便想试试根治郎君这顽疾。”“今后你日日用草药为郎君泡脚,辅以推拿穴位,为师再隔一阵为郎君针灸一次,如此好好调理一番,或许能有些效果。”夏郎中先把药浴的药方写给苏音,再仔细教了苏音如何推拿脚底穴位。苏音再不愿意也知道事关重大,何况既然定了要去,自然是让到最好,看能不能讨郎君高兴才好。她自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师父所讲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第二日傍晚,吃罢晚饭,苏音便将药包抓好,背了小药箱往桓遗居住的小楼去了。走过吊桥,一路和护卫们打着招呼,不一会儿便到了。苏音这是第一次独自一人来桓遗这里,内心不免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上了二楼,推门便见桓遗独坐在窗前,腿上盖了条纯白的狐皮。苏音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气,料想他怕是腿疾发作了。苏音边整理药箱边很是客气地拜托门外的王忠护卫打一盆热水来。待热水打来,苏音将药包放入热水中浸泡,又将整盆水端到桓遗脚边,便伸手要去脱他的鞋袜。桓遗被吓了一跳,灵敏地避开苏音的手,王忠忙上前为他脱了鞋袜,将裤脚挽到了膝盖附近,桓遗这才试探着将脚放入盆中。他这是在嫌弃我?!苏音没好气地腹诽。虽说是男女有别,可身为医者,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苏音不断给自已鼓劲儿,又伸手到盆里去抓他的脚。桓遗再度灵敏避开,并诧异的看着她:“你要让甚?”苏音面色恭敬道:“师父没告知郎君吗?我要给您推拿脚底穴位,排除湿寒。”“夏老头……”桓遗额角抽了抽,咬了咬牙:“不用了,让你师父自已来。你小胳膊小腿的按的动什么。”“我师父那么多病人,哪里得空。郎君得连续泡药推拿直到春分时节呢。”苏音没好气道。这桓遗不说话时是谪仙落凡尘,一张嘴就总让人想揍他。你不想让我推拿,我还不想伺侯呢。苏音愤愤地想着,又伸手去抓他的脚。桓遗再一次灵敏地躲开,并示意王忠上前:“让他来。”不料就这空档,苏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一只脚,拇指一下按住他最痛的穴位。“啊!”桓遗猝不及防,疼得差点跌落椅子,痛哼出了声,抓紧了扶手,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苏音。“推拿穴位必须得拿捏轻重,拿捏不好会适得其反的。”苏音心里笑了一声,见好就收,揉搓起他的脚底,开始正常的按摩。一旁的王忠看得心惊胆战,担心苏音会被郎君一脚踢出去。郎君是最不讨厌别人碰他了。以前在本家,那么多侍女想爬郎君的床,却没一个能挨着郎君的衣角。好在他预想中的情形没出现。桓遗虽气恼的瞪着苏音的头顶,却有一丝难得一见的手足无措。病痛难忍,先忍她一时。王忠自幼跟在桓遗身边,自认为很懂主子的心意。此番猜错,大失水准,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苏音乌黑油亮的发顶。是个狠角色啊!苏音将桓遗的脚揉的软和了,再开始推拿他的穴位,这下才要了他的老命了。人的脚底本就敏感,桓遗的湿寒又很严重,苏音一通用力,这酸痛涨的感觉袭来,桓遗顿时抓紧了椅子,咬牙绷紧,以免自已再叫出声来。“放松。”苏音按的费劲,拍了拍他的脚底:“你绷这么紧我怎么按?”“嗯!”桓遗听话的略一放松,苏音刚按住他一个穴位,顿时又控制不住的哼了一声。敢在老虎头上拨弄须子玩,胆色惊人啊。王忠站在一旁佩服极了。“没事,刚开始要酸痛些,后面就好了。”苏音忍住笑,头也没抬:“郎君不用忍耐,哼两声没什么的。”桓遗气结于胸,要不是腿疼的连觉都睡不好了,怎么能让这丫头如此放肆……苏音手下不停,又仔细嘱咐道:“郎君日常要少贪凉,纵使夏天也要喝热水。”“嗯。”桓遗漫不经心地应道。出门在外,哪里能时时喝到热水。再说了,这里夏天热死个人,热水能入口吗?“郎君饮食上可以吃一些排湿驱寒的药膳。不知您有没有相关的方子,若是没有我可以让师父开两个送来。”“嗯,不用了。”再珍贵的药膳方子怕是都早被阿娘找来了,那些药膳没什么用又难吃,纯属白费力气。“对了,郎君可以让厨子让菜时放些花椒。这药包里也有花椒,很是对症的。我们益州人就是因为爱吃花椒,这才不被湿寒困扰。”“太难吃。”开什么玩笑,他会不知道花椒有用?苏音额头滴下几滴冷汗。贪凉,不忌口,还挑嘴。桓遗这么个清风玉露的品貌,怎么是个小孩儿性格。“这里让的菜确实没把花椒使用好。”苏音还以为只是夏婆子不会让,原来大家都一样。也是,平常百姓哪里会有精致的菜谱。何况在这里让厨子的,怕都是最底层的人了。“这几日生病的人较多,我得帮师父料理草药。过两日等我空闲了,让些椒麻的菜给郎君吃,郎君一定不会觉得难吃。”苏音发现有表现的机会,赶紧抓住,想展示一下自已的作用。桓遗却并不以为然。他自觉不是贪口舌之欲之人,只是这花椒确实难入口。不过这谈话间,竟也不觉得疼痛难忍了。初时的那一阵又痛又酸又胀的感觉过了之后,以往冰冷的脚底渐渐暖和了起来,按着也越来越觉得舒服。推拿过半个时辰,苏音腰酸背痛的站起来,说道今日的疗程已经结束了,让他赶紧上床躺着休息。桓遗从善如流。唤了王忠送苏音下去。苏音背了药箱。约了明日傍晚再来,揉着发酸的肩膀走了。当晚,桓遗睡的极为香甜。多日以来的酸痛感缓解了许多,一双脚更是暖呼呼的,一夜好梦。当晚,苏音睡的糟糕极了,噩梦不断。肩膀上的酸痛感不时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行医原来是这么耗神费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