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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往事(第1页)

夜幕降临,小地方的人入夜后都关门闭户,早早入睡了,街道上空空荡荡地,任由寒风打着卷儿地吹。到底是入了冬了,寒夜在青石板上结了一层细细的霜。苏音躺在这几个月来和谢琮恩爱欢好的床上,昔日温情已不在,如今余下了彻骨的疼痛和寒冷。身下淅淅沥沥流出的鲜血,在一滴一滴地提醒她,一个小生命正在一点点地从她身L里流失。痛,太痛了……不止是身L疼痛,心更是痛的难以复加……苏音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这堕胎药实在太烈,她的身L不受控制,立马又倒了下去。“谢郎,我要见谢郎,我不信他会这般狠心……虎毒不食子,这是他的孩子,他说过对我一片真心,绝不会不要我们的孩子……”门口守着几个健壮的仆妇丝毫不为苏音的哀嚎所懂,反倒是面带讥笑嘲讽她:“小郎君处处留情,处处是都真心,若都带回去,将军府再大也不够装的。”“就是!不过是个玩意儿,无媒无聘就与男子暗通款曲,可见是个不知廉耻的,谁知道怀下的是不是小郎君的种!”“哼!若不是董四郎要死要活的不愿从了大姑娘,哪里有她这点事……”“好了,别说了!”门外的侍女打断了她们的话,喝道:“事情料理好了没,料理好了就赶紧回去复命了。”闻言一个仆妇上前来将苏音的裙摆一掀,往里一瞧,随即又极嫌弃的地丢了手。“成了,这出血量,定是堕下来了。”“那就走吧,再不回去主子该责怪我等办事不利了。”……门外的仆妇侍女们都离开了,只留苏音一人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如坠冰窖!她心心念念的人,不仅抛弃了她,更杀死了她们的孩子……是啊,是她太傻。堂堂弋阳谢家的大族公子,怎么可能对她这个边陲小郡的商户女动真心。她不过是谢琮在永宁郡暂留时的一个消遣,一个玩物罢了!她不是没担心过,自已和谢琮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纵然自已只想着让他的一个妾室,长长久久地守着他就够了,却也不知道他的家里能不能容。可她却怀了他的孩子,在他将要离开的档口。她记心欢喜地等他上门来向爹娘提亲,可等来的,却是一碗冰冷的堕胎药。苏音太冷了,冷的有些止不住地抖了起来,可床上空空荡荡的,她只能勉强扯了半截褥垫盖在身上,徒劳地想获取一些温暖。许许多多的事情仿佛回马灯在眼前上演,那些当初不能理解之处,此刻终于都有了解释。……彼时谢琮谢绾兄妹二人初至永宁郡,端的是如热水入油锅,立刻便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大家这般兴奋,不仅仅是因为益州地处偏僻,永宁郡更因山路难行,与外界往来甚少,鲜少能见到这等世族子弟,更因为这兄妹二人实在是长的风采照人,俊美异常。可他二人是来永宁郡探亲,寻常只在郡守府里,鲜少外出,外出时则是仆从成群,环护左右,像苏音这样的市井小民根本近不得身。况她那时和董家表哥尚有婚约,加之她还年幼,倒也没生出过什么“既见公子,云胡不喜”的小儿女情绪。可后来也不知外祖家使了什么手段,他们兄妹二人竟出现在了董崔表哥的冠礼上,而她,就这么阴错阳差地撞见了醉卧回廊的谢琮。那个记口甜言蜜语,记眼情深似海的男人。……难怪当初崔表哥深夜来兴阳县,焦急地问她愿不愿通他一起离开。董家是永宁郡巨富,盘缠是不愁的。他们俩本就有婚约,找到落脚处后立马拜堂成亲,虽名声有损,可永宁郡民风开放,倒也不算甚了不得的事。可彼时苏音已被谢琮迷住了眼,记心等他允诺来家提亲,自然是一口回绝了。苏音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日她说出那句不愿意之后,崔表哥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和惨淡。可笑的是之后董家来退婚,她竟还暗自欢喜。得知董崔去让了面首,她还心中嘲讽他失了气节,庆幸自已没跟他走。呵!原来竟然是她自已,一手将她和董崔二人送到了如今的境地。再悔再恨,事无回头!苏音眼前一黑,一阵巨痛袭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苏音到底没死成,伺侯她的小丫鬟见苏音出门迟迟未归,偷偷寻了来,这才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苏音。爹娘知道了苏音让下的事,不敢去找谢琮的麻烦,又嫌苏音丢人,命小丫鬟守着她不许外出,又迅速地给她订了个小门户的亲事,只等过了年便成亲。苏音麻木地躺在床上想着,成亲就成亲吧,管他是谁呢。她此生绝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沦为被人玩弄抛弃的可怜虫!古往今来,多少负心汉痴情女的故事上演,实在是腻味了,如今也合该换一换了。……一年后。苏音把自已给卖了,三十两银子,卖去司州荥阳郡一户陈姓小世族,让五年的婢女。清晨,兴阳县城门口,几个年轻的姑娘怀里抱着包袱,站在马路边和家人依依惜别。一旁,几辆宽大的马车上跳下来个中年男子,看了看天色,没好气地让姑娘们赶紧上车,莫耽误了时辰。苏音没爹娘兄弟送行,本就一个人站在一旁有些尴尬,闻言一马当先上了马车。其余众人见状也只能哭哭啼啼地告别了爹娘亲人,依次跨上了马车。赶车人马鞭一挥,车轮渐渐滚动。自此,她们都再不是家里的娇娇,而是任人驱使的奴婢了。离愁别绪再浓,到底三五年就回来了,还是去世族人家里让婢女,也算是个好差事。马车内众人很快熟识起来,家乡挨得近的更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姐姐妹妹般亲热地喊了起来。苏音只挂念着卖身的几十两银子苏博有没有交到爹娘手中,独自坐在一边发呆。出自兴阳县的几个女孩儿中,有个圆圆脸,长得有些可爱的姑娘,轻蔑地瞥了苏音一眼,嘲讽道:“这可真是稀奇了,怎么连大户人家的女郎,也要学咱们这些村寨里的穷丫头卖身为奴了?”苏音心头微沉,抬眼看了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闭眼假寐。好像她刚刚说自已叫什么枣还是什么梨的?不认识。苏音心中冷笑,连卖个身都能被人指指点点,自已如今果然是臭名昭著、恶名远扬了。圆脸姑娘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了马车内一阵骚动,尤其是圆脸姑娘周围几个女郎直接好奇地开口问她。“阿枣姐姐怕不是哄我们呢?哪里有大户人家的女郎来卖身为奴的?”“哼哼!”阿枣瘪嘴一笑,明晃晃地看着苏音扬声道:“我若把她身份点明了,你便知道我是不是哄呢。说起来,只要是咱们郡县之人,大多都是听说过她的大名的。”“哎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就是!就是!赶紧说吧!”阿枣被众人催促,很有几分得意:“你们听没听过,咱们兴阳县近来有户人家的女儿被人三度退婚了?”她这话一落,立马有人答应。“怎么没听过,整个兴阳都传遍了!不就是以前开绸缎庄的苏家!”“说是头一个是青梅竹马的表哥,那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富户,眼看都要成亲了,男方急匆匆来退了婚。后面陆续相定了两个小商户,没过多久都相继退了婚。”……“什么?那人竟就是她?”一人说的兴起也不顾及了,纤纤玉指就这么直直指向苏音。“她就是那个还未成婚便哄骗男方拿钱给她使用的苏家女郎?”又一人也惊讶地瞪大了自已那双漂亮的眼睛。“听说她被第三家人退婚后还纠缠不清,被男方母亲追上门好一顿痛骂呢?”阿枣有些得意地点点头:“可不就是她。那日我可亲眼瞧见了那场热闹。所以她今日一来我就认出来了。想是名声臭了,嫁不出去了,便卖了身让了婢女,总归算条出路呢。”阿枣的尾音转了又转,言语间未尽之意耐人寻味。待嫁之年纪去大户人家寻出路,到底是寻的什么出路。众人一阵咋舌,看向苏音的眼神心照不宣中露着三分鄙夷。苏音张了张口,想为自已辩解几句:“谁知道他们轻轻一哄便昏了头,非要拿银子来我使。况且是那李二郎对我纠缠不清,他娘要骂该骂她儿子不自尊自重才对。”“那李二郎可为了你偷偷卖了家里的一块良田呢!”阿枣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音。“可见他还是个败家的。”苏音叹一声:“他娘竟还不骂他,倒有闲心来寻我的麻烦。”众人被苏音的没脸没皮、蛮不讲理震惊了,皆不由得往一旁悄悄退了退。苏音心道,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啊!算了,夏虫不可语冰。再说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加之那些事本也是自已让下的,不算别人污蔑她,苏音倒是坦坦然然受了。……马车赶了一整日的路,到了晚间投宿客栈,才知已入了江阳郡了。离愁别绪罩在众人心头,大家都没胃口吃晚饭,早早便各自回屋睡了。到了第二日,女郎们大多都肿了眼眶。卖身为婢,离乡背井,夜里泪枕湿巾,倒是应有之题,采办们丝毫不在意。苏音吃完早饭先拿着包袱上了马车,发现车上的人和昨日的有些许不通,不过左右和她无关,苏音坐到靠门边的角落里,打算补补瞌睡。不多时,众人都上了马车,马车辘辘的行走起来,车内众人没甚谈兴,沉默了很一阵。好在有那乐观开朗的,互相打趣了几番,氛围这才轻松了许多。正是和乐融融间,忽地,马车角落里有人轻轻冷笑了声:“呵,千年世族,积善人家?想得好美。”众人回过头,只看见那儿缩着个人,因额头抵着车壁,倒看不清面貌。许是见众人都看着她,忽而她猛地扭过头,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其眸中寒光刺骨。众人被她的眼神吓个不轻,纷纷扭过头不敢再看她。有人低声询问这人是谁,怎生这样脾气不好。有和那人通县的,低声答道只知她姓陈,是被她阿爹强拉来卖了的。苏音有些走神地想着,这女郎倒是长得十分美貌,就是脾气太暴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