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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陈平安和宁姚多少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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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谁能借我一剑(第1页)

    灰尘药铺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郑大风喂拳半个时辰后,就让画卷四人先喘口气,之后就这么断断续续,郑大风始终将境界压制在八境,只不过在一点点涨,从最早的远游境初期境界,到最后的八境无瑕巅峰,面对魏羡四人越来越娴熟的合击,郑大风越来越不轻松。四人依旧从未聚头言语,哪怕是休憩间隙,依旧是分别站立,各琢磨各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钱心大,吃过了晚饭抄完书,在院子屋檐下用那根行山杖,耍了一通她自己悟出的疯魔剑法,就心满意足去偏屋睡觉了,睡觉之前,在屋门口跟陈平安打了声招呼后,这才去打开陈平安放在她屋子里的绿竹书箱,拿出那只姚近之赠送的多宝盒,看看这样,瞅瞅那件,额头上还贴着那张已经真正属于她的宝塔镇妖符,摇头晃脑,满脸得意,今儿咱有钱了呀,伸手摸了摸脑袋上的那张符箓,有些小忧愁,明明知道卖了它能够买回一栋大宅子,可是又不太舍得,算了,等有了第二张再说,反正如今不愁吃不愁穿的,有了宅子也没啥用,不过她想好了,以后自己一定要有座矮冬瓜水神娘娘碧游府那么大的宅子,也要有那么古怪的影壁,让人一进门就晓得她的有钱。    一行人住进铺子的当天晚上,赵姓阴神带回了一张张堪舆图,都不知道它是从哪座府邸找来的,整整齐齐搁在正屋桌上,灯火下,卢白象跟郑大风要了一支硬毫小锥,像是在行军布阵,开始在上边仔细标红旁注,老龙城五大姓氏的各自关隘所在,供奉客卿、金丹地仙的兵力分布,然后在登龙台和灰尘铺子之间画出一条直线。    魏羡也在,朱敛和隋右边倒是没参与,一个在屋檐下借着月光看书,一个站在院子里淬炼气府窍穴中的那股纯粹真气。    至于郑大风,已经去偏房睡觉去了,鼾声如雷,约好了两个时辰后才继续喂拳。    喂拳,既是砥砺四人武道修为,将境界再拔高一截,同时也能帮助四人以最快速度汲取青虎宫丹药的灵性。    这笔买卖,是陈平安赚了。    陈平安始终站在桌旁,看着卢白象和魏羡以及赵姓阴神,在一幅幅堪舆形势图上圈圈画画、指指点点,他极少给出建议,最多就是两人一阴神在某个细节争执不下的情况下,陈平安在好与更好的选择中,由他敲定选取哪个,事实上算很悠闲了。    藕花福地最后那趟行走在光阴长河之畔的远游,路程遥远不说,所经历的的岁月是更悠久,但是即便如此,陈平安只敢说略懂人情世故,略知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对于这些与兵法相通的具体谋划,陈平安不会指手画脚,交给真正的行家就是了。魏羡无需多说,沙场出身,而卢白象是罕见的世间第一流全才,精通兵法韬略,熟谙藕花福地儒释道三教的宗旨精义,更不提那琴棋书画,这位魔教的开山鼻祖,可能如今唯一欠缺,只是初到浩然天下,尚未站到山巅而已。    只不过从山脚走到半山腰,再走到山顶,修行路上,总归是行人越来越稀疏,若是走岔了,走到了某条断头路的尽头,眼睁睁看着别人继续登高,又该如何    所以陈平安对于隋右边关于此生武道境界最高位置的执念,从未来最高成就有望武神境跌到了九境,心境差点塌陷,剑心崩碎,陈平安可以理解她的愤怒,但是并不认可。郑大风嬉皮笑脸对隋右边四人说了一句九境而已,见笑见笑,可真以为九境是路边大白菜吗郑大风是杨老头的嫡传弟子!骊珠洞天的看门人,一样差点在九境门槛上走火入魔。    隋右边破庙一役,跻身金身境,已是大机缘在身,落袋为安了,仍是眼睛唯有最高处的风光,与浩然天下讲究的纯粹武夫,脚踏实地,步步登天,其实已经背道而驰。    只是陈平安不觉得自己的道理,能够让藕花福地的女子剑仙,真正心服口服,但是没关系,痴心剑是他陈平安的,青虎宫丹药也是他的,送不送隋右边,何时送怎么送,都是他陈平安说了算。    没人欠她隋右边的。    一盏灯火下,多幅堪舆图上,已经梳理出了一条主线脉络,屋内争执越来越少,陈平安就走出屋子去透口气。    走过院子,去身后正屋对面的那条檐下长凳坐着。    灰尘药铺的布局,很像家乡那座杨家药铺,陈平安走向那条长凳的时候,就会想起当年有位初次拜访杨老头的教书先生,收起了伞,也就差不多是坐在那个位置上。    遇见世间不平事,而认为是不平事者,意最难平。    换成高适真,刘琮之流,会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平事,袖手旁观看热闹就行了,说不定还会借机入局,看能否分一杯羹。    换成姜尚真之流,可能会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事情,多看一眼都是耽误修行。    陈平安对破庙围杀之局,哪怕一场架打下来,家底大损,亏到姥姥家了,可是谈不上多深刻的记恨,当然不记恨,不意味着该出拳时会手软。    可是姜尚真可能至今都不会理解为何陈平安在藕花福地,为何对周仕和鸦儿起了杀心。    哪怕是这会儿安心酣睡的郑大风,恐怕一样不明白陈平安为何要插手老龙城乱局。    其实道理很简单,双方若是大致旗鼓相当,那么大道不合,各有行事之理,你来我往,各凭本事厮杀,阴谋阳谋,谁生谁死,陈平安都能接受。    可是曹晴朗的父母,那两颗被周仕鸦儿随手丢在地上的头颅,鲜血淋漓。    还有那个死在方家子弟手上的药铺小姑娘。    任你丁婴、方家有千万个说服自己、说服两座天下的理由和借口,这三人始终是不应该遭此劫难的。    当下,陈平安还不知道齐静春曾经喝着李槐家里的劣酒,对李二亲口说过,拳向更强者出,方是真豪杰。    只知道阿良在飞升前,曾经对他们所有人说过,任何一位真正的强者,应该以弱者的自由作为边界。    人间悲欢离合,千千万万,各有苦衷福缘,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不会有相同的一条河流。    可有些道理是相通的。    陆台在飞鹰堡对那个心种鬼胎的可怜妇人说,人间无趣,不如不来。    陈平安琢磨来琢磨去,不是人间无趣,而是不愿讲理的人太多了。    善人吃亏,只能安慰自己吃亏是福,只能告诫自己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而恶人为恶而不知恶,甚至是知恶而为恶。    陈平安坐在长凳上,正屋内还在推敲每一个细节,赵氏阴神熟悉老龙城势力,所以魏羡和卢白象作为一方,阴神设身处地,作为苻家针对灰尘药铺进行一次次不同角度、不同兵力的攻势演武,魏羡和卢白象便见招拆招。    朱敛在屋檐下翻阅着他最稀罕的某本艳情小说,没买多久的一本新书,硬生生给他反复翻阅成一本老书了,这会儿又在那边念叨着良心之作,良心之作啊。原来那本刻印粗糙、署名一看就很假的才子佳人小说,在尾页上,竟然一大串同道中人的佳作书名,还带有三两句画龙点睛的中肯点评,所以老人今夜再次合上书籍,由衷感慨道:好人一生平安呐。    说到这里,佝偻老人转头对陈平安讪笑道:少爷,老奴冒犯了,以后会注意的。    陈平安笑着摆摆手,提醒道:那件事情,你记得给我保密。    朱敛愧疚道:是老奴才疏学浅,这些天一直良心不安,哪敢泄露半点。    陈平安不搭话了。    先前在天阙峰渡船上,陈平安寻思着想要给倒悬山寄封信到鹳雀客栈,然后让那位掌柜的帮着送给抱剑汉子,看能否送去剑气长城交给宁姑娘,只是每次下笔都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写这封信,犹豫到最后,就去找了能说出口一句世间情动当啷响的朱敛,结果不曾想朱敛这个家伙,本以为是个风流种,不曾想还真是隋右边眼中的老色胚,给的一些个建议,要么让陈平安起鸡皮疙瘩,要么满头冷汗,只好无功而返。    院中,隋右边拔剑出鞘,屈指弹剑。    她侧耳倾听那叮咚声。    这位一行人当中最不讨喜的女子,这会儿,破天荒了有一抹笑意。    陈平安笑道:隋右边,你这个样子不就挺好,干嘛一天到晚板着张脸,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介绍剑仙给你认识。    肺腑之言,发乎情止乎礼。    隋右边收剑入鞘,转过头望向陈平安,冷笑道: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暖个被窝    陈平安哈哈笑道:可别,我啊,胆儿小。    朱敛笑眯眯道:愿随夫子上天台,闲与仙人扫落花,好诗好诗。少爷,不晓得你是夫子啊,还是仙人呐    陈平安一听朱敛这老王八蛋的下流马屁,就知道事情要糟,果不其然,隋右边脸色冰冷,杀气腾腾,大概是在想着先一剑砍死谁的缘故。    陈平安和朱敛几乎同时就脚底抹油了,一个窜进屋子,一个跑进前边的药铺。    隋右边冷哼一声,返回自己的屋子,裴钱已经睡着,大概是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怎么折腾都没人管,又是常年被天席地的,要不就是趴在富裕门户家门口的石狮子上,睡相实在是一塌糊涂,手脚趴开,被窝哪里留得住暖气,隋右边眉头一皱,轻轻走过去,帮着挪了挪小女孩的手脚,垫了垫被角。    隋右边点燃灯火,独坐桌旁,寂静无言,唯剑相伴。    陈平安今夜睡在药铺里,打地铺,睡得浅。    院子里郑大风经常会给四人喂拳。    陈平安闭着眼睛,倾听那些拳意流淌的声响,或轻或重,皆在心头微微荡漾,如叩门扉。    巷子这边一夜无事。    苻家这点脸皮还是有的,再者大战在即,即便有人有那实力闯入巷子,挑衅郑大风,也等于是打苻家的脸,而如今老龙城苻家的颜面,几乎等于云林姜氏的脸面。若非如此,苻畦不会亲自出马,约战郑大风于登龙台。    关于苻畦到底能够动用几件仙兵一事,是先前正屋商议对策的重中之重。    苻家子弟,竟然能够以金丹境修为使用极难驾驭、甚至有可能反噬的半仙兵,本就是一桩咄咄怪事,只是久而久之,外界就默认了。    陈平安一大早就醒过来,郑大风蹲在正屋门口那边喝粥,裴钱蹲一旁,窃窃私语,不知什么时候关系就这么好了。    卢白象在屋子里抚琴,有高山流水之韵。    魏羡在院子里练习从陈平安那边偷师而来的六步走桩,隋右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练习剑炉立桩。    朱敛相对厚道一些,给陈平安端来一大碗白粥,说是让少爷尝一尝他的手艺,陈平安坐在长凳上喝过了粥,天微微亮,神清气爽。    去开了前边的铺子门板,灰尘药铺开门迎客了,至于有没有客人,一大清早的还真有。    陈平安开了门就在巷子里走桩练拳,一直到街巷拐角处,然后掉头转身,来来回回,在打拳打到第三遍的时候,有一对男女走入视线。    其中一个熟人不奇怪,另外一个不太熟却让陈平安记忆犹新的女子,出现得有些出人意料。    年轻人是范二,身边是位身穿绿袍的年轻女子,当初在地底下的那条走龙道航道,两艘渡船擦身而过,陈平安遇见过她,她还抖搂了一手凌空驾驭酒壶的本事。    范二远远看到陈平安,大笑着:陈平安,敢不敢与我四境范二一战    陈平安停在药铺门口,摇头道:不敢。    你我各自身为四境大宗师,既然狭路相逢,却不巅峰一战,岂不是让世间多出一桩憾事!    范二以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王八拳作为开场白,嘴上咿咿呀呀的,张牙舞爪冲向了陈平安。    陈平安伸手扶额后,只得缓缓走桩向前,配合着这个范二一起来场大宗师之间的巅峰对决。    所幸范二才跑出去十几步,就给那个绿袍女子伸手扯住领口,丢到了她身后,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要耍去登龙台耍去。    范二乖乖走在她身后,对陈平安挤眉弄眼。    陈平安停下脚步,疑惑道:你是范二的姐姐,范峻茂    范峻茂一样腰别酒壶,脚步不停,冷笑道:我倒是不想有这么个弟弟,可管不住我爹和二娘的恩爱缠绵啊。    范二没心没肺偷着乐。    陈平安心中叹息,随即释然,也只有这种性子的范峻茂,才能够让范二真正喜欢并且敬重吧,若是贤淑安静的大家闺秀,喜欢依旧,范二却不至于如此打心眼钦佩他姐。    范峻茂没有走入药铺的念头,伸手一指,范二,去里边待着。    范二嗷嗷叫了两声,屁颠屁颠跑进药铺,与陈平安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冒死提醒道:节哀顺变。    陈平安惊讶道:范小姐,你该不会是……    不等陈平安把话说完,范峻茂点头道:没猜错,就是我。上次我们见面,你南下我北行,去的就是你家乡骊珠洞天,所见之人,是那个杨老头儿。对于郑大风,他可不太上心,要他在老龙城自生自灭来着,倒是对你,专门多提了一嘴,要我有兴趣的话,可以多看看。    关于杨老头对郑大风的态度,郑大风不愿在这种事上糊弄陈平安,昨夜早有明言,老头子早就撂下狠话,要他这个不成材的弟子哪怕死了,都不可以泄露半点根脚。    故而苻南华对郑大风的所有印象,就是骊珠洞天那个吊儿郎当的看门人。    范峻茂喊道:范二,丢条椅子出来,记住是椅子,别给我一条板凳。    范二应了一声,还真是扛了条椅子到前边铺子,直接从大门摔了出来。    范峻茂接住后,放在了药铺对面的墙根,一屁股坐下后,身体后仰,椅子一翘一翘晃荡着,她懒洋洋道:郑大风可能想不清楚,苻东海谋划此事,苻畦并不知情,是苻东海这个志大才疏本事半点没有的蠢货擅作主张,苻畦知道一些骊珠洞天的秘史内幕,对于郑大风是铁了心想要拉拢的,之前还专程带了个大长腿的娘们,好像叫苻春花来着,来这边找郑大风,可惜郑大风当时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即便如此,苻畦只当郑大风是一条过江龙,养在范家的小池塘里不招惹便是,可是苻东海捅了大篓子,云林姜氏那个老婆姨,又好死不死插手了,一下子将苻畦原本可以解释、可以关起门来处理的‘误会’,变成了姜氏的面子问题。这下子怎么办,就有了登龙台必须死一个人的赌战。不然苻家前脚姜氏联姻,后脚跟就往姜氏脸上摔了个大耳光,你要是云林姜氏的老祖宗,会怎么做    陈平安回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面子大不过道理。    范峻茂兴许是被这个答案给惊吓到了,摘下酒壶,幸好我刚才没喝酒,不然非一口呛死。    陈平安坐在门槛上,虽然我跟孙嘉树有些过节,但是我觉得老龙城这些大姓氏里头,还是孙家的生意经,最正派。    范峻茂喝了口酒,眼神玩味,笑问道:我们范家不入你的眼    陈平安笑道:能够教出范二这样的未来继承人,范家家风肯定不差的,只是那座祖宗祠堂可以说话的人,多了之后,肯定各有各的小算盘,身为家主,必须要照顾方方面面,很难……洁身自好,甚至难免委曲求全,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过在郑大风这件事上,范家的确不够宅心仁厚。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以后要跟范家做生意,除非是范二亲自打点,否则我就不会放心,可跟孙家做生意,反而是孙嘉树本人不插手,我更放心。    范峻茂歪着头,啧啧道:你也不笨啊,为什么杨老头喜欢说你太不聪明    陈平安哑然失笑,我离开家乡也有好些年了,除了长个子,脑子也得跟着长一长吧    范峻茂点点头,长了点脑子是不假,可遇上了大事,终究还是太不聪明。    陈平安不以为意,直奔主题道:我们可以开始谈买卖了吗    范峻茂嗤笑道:光是看郑大风交给我的那张单子,我就知道你炼物肯定失败了,门外汉不说,还心比天高,如果我没猜错,你炼化五行之水的那件本命物,品秩不低吧,炼物的口诀和丹鼎都也不错吧那你知不知道,除了必然不成之外,一旦失败,积弊深重,注定后患无穷    陈平安脸色凝重。    范峻茂笑了,我知道你这种人不信邪的,买卖嘛,我管你买了我家货物后,是亏是赚,放心,一大堆天材地宝都给你带来了。我要那颗蛟龙沟元婴老蛟的金丹!这样有价无市的稀罕东西,确实让我都有些心动了,不然我不会亲自跑这趟,范二来了就行。    范峻茂痛痛快快仰头灌了一口酒,你想对了,我就是要宰你,趁火打劫,而且这一刀下去宰得十分之狠了,可是你陈平安能不买吗!    陈平安抛出那只装有老蛟金丹的瓷瓶,被范峻茂一把接住。    陈平安问道:听郑大风说,你能够掌控老龙城上方的那座云海,那么如果我能够拿出更好的东西,你愿不愿意出手,无论登龙台一战胜负,都保住郑大风的性命。    范二身上有我送他的一件咫尺物,这会儿应该已经往外掏东西了,我既然是范氏子孙,所以做生意还是要讲究一点诚信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就是价格贵了点,其它挑不出半点毛病,你就算去找苻家,苻畦也只能给你差不多成色的货物。    范峻茂说完这些,轻轻抛着手中那只瓷瓶,微笑道:哪怕我坏了规矩,选择出手,估计撑死了也就只有五成可能性,保住郑大风那条死不足惜的贱命,何况我半点都不想啊。    陈平安刚要说话。    郑大风已经坐在了门槛,跟陈平安一左一右,成了灰尘药铺俩门神,郑大风笑道:行了,求她没用。    范峻茂点点头,手腕翻转,瓷瓶消逝不见,确实如此。    陈平安再次被郑大风强行打断话头,这次郑大风甚至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拿出那件东西。    范峻茂眼睛一亮,还真有好东西啊!拿出来瞅瞅,万一我觉得物有所值,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打狠架涨筋骨嘛,不是坏事。    郑大风猛然站起身道:够了!范峻茂,陈平安炼制本命物一事,真的机会渺茫    显然是要转移话题,让范峻茂的那份好奇心不继续蔓延。    范峻茂有些无趣,瘫靠着椅子,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真当炼制本命物,是下五境道士随手炼几颗养气丹丸吗知道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吗还是他陈平安觉得自己是那得天独厚、洪福齐天的幸运儿,门外汉随便找个地儿,想炼个本命物,就真能一次炼成你陈平安要是成了,我范峻茂把眼珠子挖出来送给你。    郑大风转身对陈平安说道:那就别炼!    郑大风极少有如此神情严肃的时候,这辈子都不多。    陈平安只得点点头,那就算了,我知道自己的赌运。    范峻茂站起身,行了,那就这样,郑大风啊,到时候好好打,我在头顶看着呢,记得要死得英雄气概一些。    郑大风恢复原形,笑眯眯搓手道:范大小姐,那天在云海上,穿啥颜色的裙子啊,这身绿袍好是好看,可偶尔也要换一身行头嘛。    范峻茂到底不是寻常女子,笑呵呵道:到时候就算我光屁股站在登龙台上,你都睁不开眼睛喽。说不定苻畦会先一剑戳死你,犹不泄愤,再一脚踩爆你的脑袋,到时候眼珠子炸出来,砰一声,从登龙台飞到云海里,我再两根手指夹住它,啪一声,又爆了。    郑大风赶紧求饶道:范大小姐,求你老人家念我一句好行不行    范峻茂大笑着走在巷子里,大步离去。    等到确定范峻茂已经远去,郑大风才沉声道:那颗妖丹,你知不知道在最后关头,你只要拿出来,无论是苻畦,还是云林姜氏的人,甚至是任何一位仙人境大修士,看到了都会心动,你就有机会换来一条命,你今天给了范峻茂,又能换来什么!她出手又如何,五成可能性而已,可那是对我郑大风一个人而言,到时候我就算被救下来,你们一行人怎么离开老龙城    陈平安突然笑道:给你郑大风当传道人,我是不乐意的。    郑大风翻了个白眼,坐回门槛,你以为老子愿意让我一辈子在李二那边抬不起头的事儿。    陈平安双手拢袖,望着那堵墙壁,不过要是给现在的郑大风,当护道人,我是乐意的。    范峻茂蓦然坐回了那张椅子上,哈哈大笑,看来还有一颗更加夸张的妖丹,十一境不对,十二境大妖的妖丹!肯定是桐叶洲扶乩宗那头大妖的金丹了,有意思有意思!    郑大风脸色剧变,死死盯住这个绿袍女子,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少打那颗妖丹的主意!    范峻茂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旋转一拳,只见身后墙壁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弥漫,最终在她指尖汇聚成一片小巧云朵。    如果不是早有预谋,不然她还真没办法听到郑大风的这番真心话。    啧啧,连郑大风这种家伙都愿意跟人掏心窝啦    范峻茂眯眼打量着那个年轻人。    范峻茂喝了口酒,满脸得意,十二境大妖的金丹,可以分大中小三炼,大炼的难度,不输炼就本命物,你陈平安就别想了,给我正好,我管着你们俩头顶的这座云海,事实上苻家不过相当于管家而已,我不在,苻家可以调用些,我在了,他就是想要动用我手指头上的这么点小云朵,都不行。    她抹了把嘴,遮掩不住眼中的炙热,给了我那颗妖丹,我可以鲸吞整座老龙城三面海水的水运,挑个好时辰,天时地利人和就都有了。怎么样,拿出来,我可以有一半的机会让郑大风活命,反正这条贱命,迟早要丢的,我救他一次,关系不大。    陈平安笑问道:敢问范小姐,那中炼和小炼又如何    范峻茂一挑眉头,小炼不难,然后拿来泡酒喝最合适了。效果嘛,谁喝谁知道!    陈平安笑着点头,好的,那我就拿来‘中炼’了,谢过范小姐提醒。    范峻茂站起身,眼神凌厉。    郑大风站起身,沉声道:范峻茂!你别忘了,我这里还有一尊阴神!你敢动手,我就敢让你境界迟滞最少百年!    范峻茂在药铺大门正对着的这段巷子,来回踱步,眼睛一直死死盯住那个名叫陈平安的家伙。    到最后,范峻茂一跺脚,拔地而起,掠入那座云海,她心情烦躁至极,大喊大叫着挥袖抓起一座座云海,相互撞击粉碎。    她折腾了半天,直挺挺后仰倒去,躺在云海上,拿来小炼泡酒喝,这辈子都不愁了啊。    她抹了把嘴边的口水,开始在云海上打滚。    巷子那边,郑大风抹了把额头汗水,瞥了眼不动如山的陈平安,你胆子真是大!    陈平安脸色不变,你看看我后背    郑大风还真跨过门槛去瞧了眼,陈平安果然汗流浃背……    郑大风笑着坐在门槛上,感慨道: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眼巴巴看着门外风光的黑炭少年,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小口小口喝着酒:我自己都没想到。    沉默片刻。    陈平安转过头,笑问道: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郑大风想了想,应该是都不错吧。    然后郑大风给了自己一耳光,你郑大风跟裴钱朱敛不过待了一天,就学会拍马屁了    站起身,郑大风嘀嘀咕咕走回了药铺后边的院子,喊了四人开始过招,这次画卷四人都感觉到郑大风带来的沉重压力,不太像是喂拳,反而有点拿他们四个练手的意思。    范二笑着跑出铺子,坐在陈平安身边,东西都放屋子里头了。    陈平安嗯了一声,我应该不会炼制本命物了,不过想炼化另外一件小东西。你早点回去,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别给家族节外生枝。    范二也不拖泥带水,回头我再找机会,来药铺这边。    陈平安站起身,把范二送到街巷拐角处,那边早有马车等候,车夫正是桂花岛渡船上那位金丹老剑修,马致,本命飞剑凉荫。    剑修之修行,练气士甲子老洞府,百年洞府剑修犹年少。    当时老剑修马致还难得跟陈平安吐了次苦水,若是范家愿意拿出一半家产,竭尽全力供奉他这位金丹剑修,就可以跻身元婴境剑修了。    陈平安没有走出巷子,笑着挥手跟老剑修打招呼,马致亦是笑着点头。    这天夜里,陈平安躺在屋顶上,手中拿着一枚并不时常拿出来的玉牌,怔怔望着,月色下,晶莹剔透。    如今陈平安神仙钱不多,可家当真不算少,而这枚玉牌,是陈平安最早的家底之一,在第一次出门远游大隋之前,就有了。    他没有去炼制那枚水字印。    人生道路上,有些明知道是危险的坎,亲身涉险都是对的,可有些诱惑,就得听从那句老话了,命里八尺莫求一丈。    陈平安将这枚玉牌放在身上,双手轻轻覆住,闭上眼睛。    痴心剑已经借给隋右边,可没有隋右边,对于陈平安来说,那把剑仍是远远不够,可惜那把长气剑已经留在了藕花福地,不然是可以用来迎敌的。    如果有人能够借我一把剑就好了。    可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直到节气大寒的前一天,灰尘药铺依旧云淡风轻,一个客人都没有。    但是客人没有,一艘显得空荡荡的跨洲渡船,却停在了孤悬海外的那座岛屿渡口。    老龙城城主苻畦,云林姜氏那位剑修老元婴的教习嬷嬷,还有桐叶宗嫡传弟子杜俨,竟然并肩而立,等待那艘渡船有人走下。    最终,只有一位不起眼的老者走下渡船。    若是当初追杀扶乩宗大妖的三人在场,就会认出此人身份。    桐叶宗姓杜的那位中兴之祖。    衣衫素朴的老人慢悠悠下了渡船,见着了渡口众人,倒也和和气气打过了招呼,说过了有的没的寒暄话语,没有丝毫姜尚真所谓桐叶宗那个老变态的暴戾气焰。    但是当老人望向老龙城方向,一开口说正事,就立即让众人觉得山岳压顶了,是个九境武夫    苻畦苦笑道:正是。    老人伸出大拇指,抹了抹嘴角,大骊王朝授意,你老龙城苻家,送了我们桐叶宗四艘倒悬山航线的渡船,礼不轻了。